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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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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到了過年, 京城中不管是高門大戶還是尋常百姓全都開始忙著置辦年貨, 臉上一派喜氣洋洋,無人不堅信只要過了這個年一切都會好起來。

這是阮青煙在古代過的第一個年,雖然在這裏經受了擔驚受怕和慌亂不安,但是更多的是讓她感受到了人情冷暖, 有些曾經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一旦擁有便再難放開。

前兩天剛下了場雪, 樹梢上覆蓋的白雪還未消化, 阮青煙手裏拿著顧明照讓人送來的對聯, 那遒勁有力又如主人般漂亮的大字讓她看得出神。

管家再一旁笑道:“未來姑爺的字可是千金難求, 今年府上哪兒都貼著, 若是讓那些求而不得的人瞧見,只怕是要羨慕壞。”

阮老爺摸著下巴笑:“他不好好養身體琢磨這個做什麽,若是累壞了身子豈不是得不償失。不過他讓人送來的酒倒是不錯, 唇齒留香,回味無窮。”

顧明照這回準備的十分得體,魏阮兩家上上下下都照顧到了,哄得長輩們全都喜笑開顏, 對他這個未來女婿十分喜愛。便是阮青煙也收到了幾箱子衣物首飾,樣樣不俗, 一旁的妙春無不驚嘆道:“姑爺可真有心,這些只怕也是費了不少力氣,小姐真是有福之人。”

東西貴重便在其次,只是這幾箱子東西無不是按著她的喜好挑選, 竟沒有一樣讓她瞧不順眼,是真正的有心了。

阮老爺見女兒看著那字發呆,笑道:“咱們也不能光收人家的,晚些我讓廚房備些吃食,你帶著送過去,也讓他嘗嘗味道。可惜他身體不好,不然我倒是想邀他來府上多喝兩杯。”

阮青煙應下來:“讓清庭隨我一起去吧,他身子好了許多,這個年該是要回侯府去過,早些謝了他也好過放在心上,連年都過不踏實。”

阮老爺瞪了她一眼:“就知道你嘴硬。”

今兒天氣好,天空湛藍如戲,陽光燦爛,只是依舊冷得人忍不住縮起身子。

阮清庭看著坐在馬車裏還垂著頭恨不得將整張臉都縮進毛領中的阿姐,笑道:“你越縮著越冷,要我說你還是坐直了身子的好。聽說越往南越暖和,有一處地方便是冬天也溫暖,只可惜路途太過遙遠,不然我還真想去領略一番。”

阮青煙瞪他:“你想都別想,我才不許你跑去那麽遠的地方,外出讀書那是沒法子,爹也一日比一日老了,最盼望的是兒女常伴身側,你若是讓他為你牽腸掛肚未免太不孝。”

阮清庭趕緊討饒道:“阿姐,我真是怕了你,我不過說說,沒那個心思。我倒是有點同情我那姐夫了,真成親了,豈不是天天的被你念,當心人受不了。”

阮青煙沒好氣地笑了笑,顧明照才不會。

兩人來看顧明照也沒事先打招呼,姐弟倆進了院子看到包裹的嚴實的顧明照正被顧明珠攙扶地在院子裏走,見到他們姐弟倆,臉上閃過一抹狼狽和氣急,到底還是笑著問道:“怎麽這會來了?”

阮青煙瞇著眼睛看他:“原來都能下地了,昨兒我看你還有氣無力的樣子,和著是在騙我呢?”

顧明珠見自家哥哥這會兒同個鋸嘴葫蘆一樣,笑道:“嫂子別怪他,他一早和我說想過年的時候厚著臉皮到岳丈家蹭頓飯吃,總不能讓人擡著去,那不成樣子,這不也想著給你的驚喜,好讓你高興嗎。”

阮清庭也在一旁幫腔:“先生身體早點好起來是好事,我也有許多學問想請教您,可是又怕打擾到您休息,所以遲遲不敢上門來。”

顧明照笑道:“無妨,你只管隨你阿姐來便是,我與你阿姐平日裏也不過是說說話,閑的很。”

除夕夜,阮青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十分精神,阮老爺實在熬不住要去睡了,她還坐在那裏和阮清庭拌嘴。

“阿姐,你這麽高興,是不是因為明天先生要來家裏?”

阮青煙看著外面那抹明亮的月亮,笑著說道:“不光是因為這個,今年覺得家人聚在一起真熱鬧,好像盼了許久才得到的。”

阮清庭笑話他:“阿姐,傻不傻啊,咱們家爹最疼你,我也讓著你,哪兒還用盼?往後還有個人陪著你,你會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第二天一早,阮青煙還沒起來,顧明照便上門來拜年了。

阮老爺與他說了一陣話,現在他和自己女兒有婚約了,只要不做失禮之事,他樂於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所以阮青煙睡到很晚醒過來,剛坐起來揉了揉眼,看到坐在不遠處沖著自己笑的人,頓時驚道:“你怎麽進來的?”

顧明照有些無辜道:“我一早就來了,岳父大人準我來看你,只是我看你睡得香實在不好打擾你,便坐在這裏等著。昨兒睡得晚嗎?過年了,又大了一歲,這個給你。”

阮青煙驚訝地看著他從懷裏拿出一份厚鼓鼓的紅包,接過來本想放到枕頭底下將他給攆出去,雖然說冬天穿的多,但他這麽盯著她也不好換衣裳。只是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他有些不解地問:“不打開看看嗎?”

阮青煙只得拆開,只見裏面裝著一厚沓子銀票地契房契,而附在後面的是……他把他的所有都當成新年禮物送給她,尤其是最後一句:顧明照若是往後有半點對不住阮青煙,願放棄所擁有的一切為奴為仆賠罪。

阮青煙好笑地看著他:“當真能做到如此?”

顧明照鄭重點頭:“自然能,只是你也不能借機騙我,我把一切都給你了,你如果騙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情,因為我已經沒有什麽東西能夠讓你重新看到我。”

阮青煙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柔聲說道:“真傻,你身體好了之後會到朝廷做官嗎?”

顧明照搖搖頭:“我不想,伴君如伴虎,一朝不得聖心便會招致災禍。比起在君王面前出力不討好,我更願意常常陪伴你左右。”

阮青煙瞪了他一眼,笑道:“說的好聽,看著我才是正經吧?”

原文中顧明照雖然身份顯赫,得意不已,但在年老之後卻因某件小事而惹得他一手帶大的學生即皇帝不快,雖然未曾惹出禍患,但對從未受過挫折的顧明照來說無疑是紮心之痛,難再如從前。

之前如何,那是與她無關的人生,容不得她多嘴說什麽,但是現在不同了,她不求有多尊貴只想接下來的人生能夠平安和樂,這一世只要經營好自己的小家就足以。

顧明照卻有些緊張,生怕阮青煙瞧不起他懷有這樣的心思,若是阮青煙喜歡身處高高在上,那他也可以,一切都不是固定不變得。

阮青煙抿著唇笑:“既然不喜,那便不去了,省得那些老爺們天天來尋我爹,想著走後門好在你跟前混個臉熟幫他們辦差事。我爹拒了好幾回,那些人都沒個消停,若是知道你無心與這些,想必也能消停一些。”

果然之後,顧明照趁著宮裏靖王身邊最得寵的公公送來賞賜,便將自己的打算委婉的提了下,那公公一臉可惜的說:“這怎麽好?誰不知道您是有功之人,咱們皇上很是器重您呢,若是知道您不打算入朝輔佐,只怕心裏難過。”

顧明照笑得溫柔,一副有妻萬事足的樣子,神秘兮兮地同那公公說:“我與公公也是老交情了,我便和你說句實話,我對朝堂之事本就無甚興趣,只是與皇上打小相識,看他太過好性子了,便在旁邊說兩句胡話,他不怪罪我我已經十分感激,怎敢求什麽恩寵。這次也是多虧皇上我才能抱得美人歸,眼下只想安穩過日子,與夫人做一對神仙眷侶。”

公公無不惋惜道:“只怕皇上不許,奴才也覺得您若是不入朝為官太過可惜了些。”

顧明照但笑不語,他知道用不了多久所有的人都會知道他無心與朝堂之事,也不會再有人去找岳丈家人的麻煩。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本該在皇宮中日理萬機的皇上卻出現在他的府上,且是一臉凝重,不悅道:“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本該屬與你的東西,你為何不要?我就不信,一個阮青煙當真有這等能耐,讓你什麽都能舍得下?”

顧明照從未說過的是,他夢到自己本該是功成名就,家庭和美的最大福氣人,只是沒想到晚年卻因他喜愛的學生蒙受冤屈,他不過辯解幾句竟被視作同黨,誰能想到他會走上魏相的老路子,自己親自教養大的學生竟是這般不辨是非,索性不如躲得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麻煩還能無緣無故地找上門來不成?

“明照心無志向,只想娶個自己喜愛的夫人,每日讀書作畫,照看小兒便是甚美,若是皇上真顧念明照,為明照和青煙賜個婚可成?我與她早些傑做夫妻也好早點生孩子。”

李晗何嘗不知道他的心思,顧夫人那一刀子是徹底將他的心給捅碎了,不然也不會變成今日這般毫無鬥志,只想著家裏那點破事。

只是他們打小相識,顧明照向來是個認定什麽就不肯回頭的死性子,便說娶妻之事,若不是他太過固執,事情也不會發展到這一步,讓他和顧夫人的關系再難以緩和。

有些東西顧明照不要,他作為這個天下的君主卻不能不給,自然這也是後話。

而閔王一黨是在出了正月以後交由刑部量刑懲處,只是不想有人以傅家人為由批判顧明照冷血無情,親生父母被關押死牢都不為所動,不少人受此言語挑撥,都覺得頗有道理。

顧明照身體好了很多,對外面那些抨擊他的傳言不過是笑了笑,眼神溫柔地看著阮青煙喝湯,好半天才說了句:“當初她也沒少為難你,想不想去見見?順便幫你出了這口氣。”

阮青煙本不想摻和,奈何這人狗皮膏藥似的非得拉著她一道去,說什麽好歹是他的親生父母,即便不親也可能是最後一面了,就當是送別,她沒法子還是跟著一道去了。

天牢裏的人對顧明照很是客氣,也未曾留人看管,讓他們敘舊。

阮青煙猶記得當時的傅夫人是何等威風,不過數月間便變作了這般模樣,一頭青絲變白,未曾打理過的面容顯得蒼老無神,還有種麻木的感覺,只是在看到顧明照時眼底閃現出一抹亮光,欣喜地爬過來,朝他伸出手:“兒子,兒子,你來救爹娘了嗎?他們打我,好痛,快救娘出去吧。”

顧明照的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平靜的像是再看外人的命運,反倒是一邊的阮青煙有些不忍,女人本就比男人脆弱,身在牢獄中少不得要被審訊,上了年紀且又養尊處優的人如何能受得了這個苦。

“外人說我不管你們死活,我倒不知該如何管。貪心總要付出代價,只是你們運氣壞了些而已,不然豈不是皇親國戚?現在淪落到這般,不要怨天尤人。”

傅夫人絕望地看著他:“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我們死嗎?孩子,你如何能有這般狠的心。”

顧明照冷聲道:“那要如何?難道要我陪著你們去死嗎?下一世為人,想好如何做人父母。將我送出去為的不過是你們自己的私心,你我緣分不夠,願你們下輩子不要再遇到我這樣的兒子。”

傅夫人頓時淚如雨下,眼巴巴地看著兒子:“你能不能過來,讓娘好好的看看你?生下你這麽多年,一天都沒有抱過你,我只敢在晚上想,趁著沒人看到的時候偷偷看你。我真是不甘心,就這樣和你分開,我的心比挨打還要痛,你知不知道?”

顧明照頓了頓,還是走到前面,看著淚眼朦朧的女人跪下來,磕頭道:“此生只能以此來償還您的恩德,家有家規,同樣大梁的規矩無人能撼動。”

傅夫人想摸摸兒子的臉,只是剛伸出手,看到自己那雙臟的難看的手還是無力地垂下,懇求道:“明照,我想聽你叫我一聲娘。這是……她……”

顧明照看向身後的阮青煙,笑道:“我們倆定親了,再過陣子就要成親了。”

傅夫人點頭沖著阮青煙尷尬地笑了笑:“也好,如你所願,我當初就想著,要是順了你的心多好,可惜……如果時間能重來該多好,我只想把你留在我身邊,是娘對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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